寒山一带伤心碧

【俞亮时光】神说要有光(一发完治愈向)

*《独眼龙》的后续,纯纯的hurt&comfort温暖向,建议看完独眼龙再接着看(但独立观看其实也没事儿)

*总的来说就是温馨日常

*圆一个自己另一个小小的遗憾

 

 

【俞亮时光】神说要有光

 

 

时光发烧了。

38度9。

在大雨里傻兮兮地淋了那么久,还拉着人进行冒雨跑步运动,不着凉才是老天不开眼。可当这人可怜兮兮地团在被子里,脸颊烧得通红的时候,俞亮的心里只剩下一片酸软。

 

后半夜两点半,时光在梦里喃喃说起了胡话。这不是俞亮第一次听时光说梦话了,甚至也不是他第一次见到时光在梦中落泪,可这确确实实是俞亮第一次听懂那些破碎的絮语。

“对不起……”

“别走了,求求你不要走了好不好……”

“……褚赢……”

所以褚赢确确实实是他的老师,还是一个来自千年之前的魂魄。

“我今天把你的事情告诉俞亮了……俞亮……他相信我了……他相信我了……褚赢,他相信我了,他没说我……”

 

俞亮拧开灯,从床上坐起来去看他枕边的那个人。时光在梦中也微微蹙着眉头,有几分婴儿肥的脸颊烧成一片红云,紧阖的睫毛因为泪水而湿漉漉地贴在了一起。忽略心中的刺痛与酸软,俞亮伸出手来,轻轻擦去了时光鬓边簇新的泪痕,又下床去为时光搅了一块凉毛巾贴在额头。

 

在遇见时光的十年以来,俞亮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名为“时光”的谜团的真相,并且甚至已经猜到了一部分的事实。但他从没想过真相会是这样的超常,更没有想过这个真相为他带来的,除了长长的释然,还有比这执念更长的、一种微妙的歉疚。

时光是他命定的对手。这是事实。但他从未想到过自己过于强烈的执着心竟然让时光在内心的深处把自己放得那么低,低到一个俞亮根本无法想象的深渊里——谁能想得到呢?俞亮不能不愕然,因为时光在他自己心中的位置,反倒正如一束光那样高。

那个平日里嘻嘻哈哈、轻飘飘的人,原来把自己的心思藏得那么深。或许这正和时光的棋一样,仿佛冰山一角,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轻浮无状,却极少有人看得透那水面之下的沉然大物。

 

而在内心深处俞亮知道,时光那么缺乏安全感的缘由,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褚赢。

 

 

第二天早上,时光烧退了不少,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邻床的俞亮竟然平破天荒地八点了竟还没起床。

八点了!!!那个平时六点半定时定点像个机器人一样起来打卡的俞亮!还没起!

天哪!!!!

时光甚至没头没尾地想,哪儿有数码相机啊,好想拍下来给俞亮看!

他用他那呆呆的大脑思考了半天,觉得一定是昨天又让俞亮淋雨、又让俞亮照顾自己累到他了,更不要说自己还强行把这个庆功宴主角从宴会上拉了出来——

 

一句话总结,都是他时光的锅。

 

内疚心一起,时光二段像只耷拉下耳朵的小狗,蔫儿了。但时光二段是什么人?时光二段是不放弃的人!所以他立志起床,摇摇晃晃(但身残志坚)地溜进厨房,决心当一天尽职尽责的好朋友,照顾因公受累的俞三段!

时光屁颠屁颠地开锅烧粥,浑然忘了自己也还是个烧没退全乎的病号。他们两个平日在家里时,时光对吃极其随便,打谱入迷时经常随便糊弄一顿就过去;反倒是俞大少爷还讲究点健康生活,有空时偶尔下厨,手艺还不错。时光二段初入厨房,犹如当年初入道场,连大老师的办公室在哪儿都找不到,更不要说找什么葱花鸡蛋小猪嘴。晕头转向地找了一通,终于勉强煎了两个(有点糊的)荷包蛋,自觉不太成功,于是又蒸了两个包子,靠在灶台边上,茫然地思考究竟要蒸多久才算熟。

 

于是等俞亮醒来之时,空气里已经漂浮着谷物煮熟的质朴香气,还有一丝鸡蛋过了油之后特有的焦香。他顺着味道走进厨房,时光正晕晕乎乎地靠在灶台边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守着一口冒着乳白雾气的蒸锅。

“时光?”俞亮觉得自己一定是幻视了,否则这事没法解释,无论是时光早起还是时光下厨。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空气里的食物香气只是更明显了。粥和煎鸡蛋。俞亮忽然醒了过来,无论是胃还是人。

“时光,”他走过去,轻轻摇了摇时光的肩膀。时光被他晃得抬起了头,如梦初醒似的,第一反应是问俞亮,“几点了?过了多久了?”

俞亮条件反射:“快九点了。”

“坏了——”时光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缓慢地看了一眼时钟,“我蒸了多久来着……?”

俞亮没回答,只是伸手揭开锅盖看了一眼,拿起筷子戳了戳包子。“熟了。”他熟练自然地伸手关掉灶头,然后才皱起眉头望向时光,语气因为担忧而显得严厉:“你怎么下床了?烧退了吗?”

“……啊?”这个小傻狗还晕着呢,拌嘴的本能倒是一如既往地发挥着功能,小声嘟囔,“什么呀你,一起床就来兴师问罪。我这应该好了……吧……”

什么叫应该好了“吧”?

要不是告诫过了自己要克制,俞亮便要条件反射地翻个白眼了。

真是奇怪,在外面,俞亮是那个完美无缺、彬彬有礼的棋坛贵公子,但是无论何时何地,他的体面就是在时光面前崩得一干二净,一秒回归九岁状态。

真是懒得管他。

俞亮不由分说,伸出手来便一手探向时光的额头,一手摸着自己的。“退了不少,但还有点热。”他如此宣判,眉头皱得更紧了,“赶快回床上休息,你还嫌着凉着的不够吗?”

“啊?有吗?”时光也伸出手来,一手摸自己额头,一手摸他的,然后特傻乐地笑了,“可以啊!俞亮你是没烧!”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俞亮简直要被他气得哭笑不得,提溜着人直接给塞回床上。时光难得乖巧,进了被窝就自觉裹成一团,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巴巴地看他,小动物一般喜人。过了一会儿,俞亮又端着一碗粥进来,病号本人接过来用勺子一舀,嚯,里面还埋了一只白煮蛋。

时光熔断的大脑懵了十秒,才反应过来:“不是,怎么是白煮蛋?”

“我刚煮的。你病还没好,少吃点油的吧。”

“那我刚煎的两个荷包蛋呢?”

俞亮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病号:“你知不知道你把盐放成糖了?”

“什么?!”圆圆的眼睛立刻睁大了,“不可能!我放的是那个红色罐子里的啊!那个不是盐吗?”

“你看错了。”

时光哀鸣一声:“我看老天爷就是要跟我时光过不去!!!”想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对:“不对啊,那那两个蛋呢?咋办?”

俞亮伸出手去替时光掖了掖被角:“我吃了。”

“别介啊俞亮……!”时光过意不去了,“这,这,这都放错了你吃它干嘛呀,你就放着我来解决嘛——”

俞亮反倒安慰他,拍了拍他的被子,笑意在他的脸上一掠而过。

“挺甜的。”

“这都放成糖了,能不甜吗!!!”时光耻得一比,不要见人了,干脆把整张脸都往被子里鸵鸟似的一埋。

 

俞亮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来,把这个人从被子里挖了出来。他的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时光温热柔软的脸颊,轻轻地,轻轻地,他的心尖轻轻地一颤。

“时光,有件事,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一下。”他说,在这一刻却忽然感到不忍心。

这回时光不要他挖,自己从被子里冒出了头,像颗小小的蘑菇。大约是听出他话音里的迟疑,蘑菇上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你说?”

 

“这两天,围达论坛上有褚赢的棋迷在开贴收集他的棋谱,纪念他账号注销满一周年。”

“有人提议想把褚赢曾经的棋谱收集出版,师兄正在考虑这件事。本来他想直接来问你的,但我让他先缓缓,我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许久,静默在空气中蔓延。时光垂下眼睛,半张脸又缩进蓬松的被子,眉眼间写着分明的脆弱。俞亮的心刹那间被刺痛,最终也只是放下了悬着的手,轻轻替他拂去额发间沾上的细碎羽绒。他长长吸了口气,续上了话端,声音难得低柔。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希望这样,那我就去跟师兄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时光,你别勉强自己。”

 

只有在获知了一切真相后,俞亮才明白褚赢这两个字曾经给时光留下过多么深的伤痕。那伤痕并非不能愈合,只是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还远远不足够。

时光甚至删掉了褚赢的账号。他的老师、他的父亲、他的兄长、他的朋友褚赢的账号。

在这个时间点上旧事重提,对于时光而言,恐怕无异于撕开他未愈的伤疤给全世界看,而俞亮怎么忍心——他怎么能忍心。

 

粥碗终于冷了。俞亮深深吸气,又长长叹出,收拾着拿起碗勺,朝时光点了点头,叫他安心。“我知道了,我去回了我师兄那边。”

“……别。”时光却扯住了他的衣角,轻轻地说,“我自己去找绪哥。”

他大大的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瞬也不瞬,仿佛看着某个极其遥远的地方。而在那一瞬间,俞亮心里轻轻一动,没由来地看懂了他神情背后那个颤抖而勇敢的决定。

不这么勇敢也可以的。不这么逼自己也可以的。俞亮几乎要脱口而出,心头的敬意却让他不得不止步。

“俞亮,最后让我睡一觉吧。”时光喃喃自语,闭上眼睛,“睡一觉醒来,我就去找绪哥。”

 

 

很少有人知道,时光在围达有个自己的账户,id叫Hikaru。这个意味不明的罗马音id还是时光当年在百度上查了日文查来的,起因是他发现了Akira在日文中真正的含义。

亮。原来就是“亮”的意思啊。

那种新奇又中二的感觉攫住了那时也没比中二大多少的时光。他兴冲冲地取了个对仗的Hikaru,偶尔在褚赢休息之余,换个账号自己也下下网棋,磨磨判断和棋感。

褚赢走后,用账号的人没了,账号也就没有了存在的必要。时光注销了“褚赢”的id,ptsd到连围达的界面都一度不敢看。他差一丁点就把Hikaru也给删了,就差一丁点,但最终还是没能舍得这个id。

 

Hikaru。和“亮”对应,是日文中“光”的意思。

 

在无人的深夜里,时光一页一页地翻遍了论坛里所有关于褚赢的讨论帖。最高的那个楼已经翻到了快一百页,整整一年了,还有无数的人为了褚赢的忽然注销而失落抓狂。他的棋迷们、和他对弈过的对手们、乃至与他无关的网友们一局一局地收集着褚赢的棋谱,像收集一颗一颗遗落的星星。论坛里甚至给褚赢专门开辟了一个专区,版头上写着大大的四个毛笔字:“无冕棋神”。

这是只有经过论坛后台同意才可能给出的特殊待遇。

时光捂住发疼滚烫的眼睛。他想起醉酒的方绪死活拉着他和褚赢下的那一局,想起《天下围棋》那一期谁是褚赢的封面,想起俞晓杨与褚赢的世纪之战,想起红烧虾、荧光粉、乃至无数棋迷无边而单纯的热诚,像火一样炙烤着他的心。

唯有在这一刻他才忽然后悔:他或许不该这般轻率地抹掉褚赢这个id,或许他不该使“褚赢”这个名字如此突然地不告而别。现如今他终于明白,没有什么比一个朋友的不告而别更令人痛苦。这份痛苦有他一个人承受已然足够——它不能也不该被转嫁,不能也不该被分享,那么多爱着褚赢的人,他们只要继续爱他,便已经足够。

 

所以他最终同意了方绪的出版,条件是他时光必须全程参与编纂。除了褚赢在线上的公开对局外,他还提供了褚赢线下的未公开对局,比如褚赢和自己的指导棋,比如褚赢和方绪的酒后对弈,又比如褚赢和梁武帝那一局,无名氏被划掉改成褚赢,而梁武帝被划掉,改成无名氏。

而除了俞晓杨与褚赢那一局世纪大战的评论是由俞晓杨老师本人提供之外,所有棋局的点评,都是由一个叫Hikaru(很明显是假名)的人撰写。Hikaru,多么名不见经传的一个id,围达全站排名前两百里找遍了也没这个名字,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小号。

而当千千万的读者翻开这本书,读到那仅有一页的前言之时,他们不会想到,曾经有一个年轻人在写下这短短几段之时,曾经在深夜里无数次地失声痛哭。

 

 

致亲爱的读者、所有褚赢的棋迷:

 

你们好!

我是本书的编纂Hikaru。

一年前的夜里,当我注销褚赢的账号之时,我未曾想到一年之后的我会如此后悔。那时的我沉浸在褚赢离世的痛苦之中,绝望不已,甚至一度想要放弃围棋。褚赢不在了,那么这个只为了让他用而注册的账户,也不再有存在的必要。

首先先跟红烧虾说一声对不起。翻开这一页的你一定已经知道我是谁,所以对不起,褚赢不是我的爷爷——他是我的老师,如父的兄长,如师的朋友。他的年纪非常大,大到大家无法想象的地步,也正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他才一直无法与大家见面,由我替他操控账号,在网上对弈。

据我所知,我是褚赢唯二的弟子。他心爱的大弟子据说是位棋艺卓绝、温和敦厚的美男子,他们还一起在乌鹭山上种过一棵小树,约好了等树苗长大之时,便回到这树下来,一边吃山溪里的杏子,一边对弈。但他们从未有过这个机会,因为大师兄的英年早逝,甚至早于褚赢本人。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褚赢只有我,以及棋。

我九岁时便认识了褚赢,但直到六年后再度与他重逢,才燃起了对围棋的兴趣。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棋下得最好的人,虽然年纪那么大了,却依然像一个孩子般,拥有一颗对围棋的赤子之心。他的存在便如烛火,点燃了幼年时的我对围棋的热爱,也点燃了来到这里的无数人对围棋的爱。而这份爱,将如无尽的烛火,一根点燃另一根,一根又一根,一代又一代地薪火相传。

 

也正是为了将这烛火传递下去,为了连接遥远的过去与未来,我才来到了这里,带着这本棋谱,与你们相见。

 

本书中精选收录了褚赢一生中最重要的一系列棋谱,有他在网上的公开对局,也有他私下里进行的一系列未公开对弈,包括他与少时的我进行的指导棋(提前说声对不起,我小时候棋下得真的很臭),他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局棋(是和方绪九段下的),以及褚赢曾经给我摆过的,他和大师兄生前有过的对局(他俩都喜欢研究古棋,你们看了就懂我什么意思)。

在这里,特别感谢方绪九段。若不是他在围达的数据库里仍然保留着褚赢账号的资料,或许许多对局便将从此失落。没有他热心的牵头与促成,这本书无法与大家见面。

也非常感谢俞晓杨老师,当初愿意接受我死皮赖脸的恳请,与褚赢进行网上对局,又在一年后的如今,欣然同意为当初那巅峰一局撰写评议。

 

最后的最后,我要感谢Akira,我的对手,我的挚友,我的另一只眼。

没有你的话语,没有你的相信,我不可能有勇气提起这支笔,写下这些我原本决心带入坟墓的话语。谢谢你给了我痊愈的机会,谢谢你让我看见一个有可能的明天。

 

我衷心希望着,所有看到这里的人,都不要忘却那一颗火种。

这是褚赢留下的最重要的东西,铭记这个名字,也铭记这一颗心。

 

此致,

敬礼。

永远喜欢下棋的,Hikaru

2008年1月

 

泪水落在信纸之上,写下最后那个日期之时,时光仰起头来紧闭双眼,不让盈眶的热泪落下。

这就是终结了。

俞亮的西装外套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一同落下的,还有俞亮温暖而安定的手掌。

 

“完稿了?”他的Akira不看内容,只是一边喝茶一边问。

“写完了。”时光点头。

 

好一会儿,他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

呆了很久很久,时光才仿佛活了回来,身体一歪,轻轻靠上了身边年轻人的肩膀:“俞亮,我好累啊。”

“早点睡。”俞亮习以为常地垂下眼睛,温和的视线穿过他茶杯里袅袅上升的白色水雾,“明天还有LP杯预选赛吧,小心迟到。”

“我才不会迟到呢……”时光小声嘟囔着,声音却十分困倦。他站起身来,在往卧室走去之前,最后回过身来,忽然给了俞亮一个拥抱。

 

“谢了。真的。”

他的声音好轻好轻,但在俞亮近二十年的生命里,还没有听过比这更有分量的话语。

俞亮回抱了他,像是一颗孤单的星星,终于迎回自己命中注定的另外一半。

 

“还有,到时候书出版了,不许你去看第一章。俞亮,你听到了没有?”

时光扔下最后一句话,而俞亮笑了,直到那天晚上入睡之前,他依旧带着这微笑。

 

-------------fin

当然了,事后Hikaru这个马甲是怎么被扒掉的,就令时光二段始料未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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