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一带伤心碧

[楼诚]守卫者-番外1.一家两病号

  • 楼诚小祠堂挨打后养病期间的故事

  • 软萌温情向

  • 这篇主角其实是明台

 

明台从未如此恐慌过。

在人生的前十几年,他被大姐捧在手心,大哥和阿诚哥对他看似严格,实则也是宠的,还是个小小少年的明台小少爷一向自认自己的家庭再幸福美满不过了。

那天也和往常一样,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姐姐来明家拜访、说是找大哥的,于是他八卦又欢喜地上了小祠堂找人——不知道为什么大哥又被大姐拎去跪小祠堂了,这回连阿诚哥也在,不过大姐嘴硬心软,想必没有关系的。

可他从没想到那个漂亮的小姐居然姓汪,从没想到大姐会这样大发雷霆。

从没想到大哥和阿诚哥出小祠堂的时候会是、会是这样。

 

他的大哥和阿诚哥一向是丰神俊朗、笑语宴宴的,就算骂起人来也又精神又风度逼人,那么厉害、那么光鲜——怎么也不该是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血淋淋的惨象。

大哥被抽得背上血肉模糊,白衬衫上浸透了一片腥红,只能勉强在佣人的帮助下歪着;阿诚哥干脆已经昏了过去,满面泪痕嘴唇发白,纤长的睫毛脆弱欲折地颤抖着,被仆人一路从小祠堂抱到他的房间。明镜和苏医生心急火燎地跟着,大姐攥着帕子,似乎快哭了。

明台吓呆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哥和阿诚哥,那么陌生、那么脆弱、那么叫人害怕。他不敢想究竟出了什么事,也不敢想他的两个哥哥刚才究竟遭了多少罪,光是想一想心中就涌起无限的混乱与恐慌。

没工夫细想,他蹬蹬地跑上楼,慌慌忙忙去看阿诚哥。明诚被放在他的小床上,毫无意识,任由苏医生摆弄。明台跑到床边,和明镜站在一起,迫切心疼地看着床上的人。

明台难以置信地喃喃,脸色发白:“大姐,阿诚哥怎么了?”

明镜用帕子掩住脸。明台愈加心慌。

 

这时明楼也来了,他咬牙挺着背上的伤,还是慢慢挪到了明诚的房间:“大姐,阿诚怎么样了?”

明镜这才发现他居然也跑过来看阿诚,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急到:“哎呀你来干什么!都伤成这个样子了——”

“——我担心阿诚。”明楼截住了她的话头,气若游丝。

明台不能适应这个虚弱又血淋淋的明楼,心里仿佛被猛然刺痛了,又疼又害怕。他连忙凑上前去扶住了明楼,声音颤抖:“大、大哥。”

“扶我到你阿诚哥床边去。”明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弱笑容,明台几乎不能呼吸,泪水蓄在眼眶里打转。

明镜这厢正又自责又心疼,也不敢多说什么。明楼强忍着疼痛,做到明诚床边,握住明诚的手。他似乎想伸手去摸摸阿诚沾满汗珠的额头,但牵连到背后的伤,勉励抬了抬手,终究也不能动。明台极少见到明楼这样心疼又痛苦的神色,他的大哥一向是冷静镇定至极的——这下明台心里各种胡思乱想简直压都压不住了,带着哭腔问:“大哥,阿诚哥——阿诚哥不、不会死吧?”

这话一出,明镜仿佛被刺得一跳,红着眼圈喝道:“小孩子怎么说话呢?不许咒你阿诚哥!”

倒是明楼看了看吓得缩成一团的明台,叹了口气:“阿诚应该没事的。”

真是奇怪。大哥话音落下,他和大姐交换了一个眼神,点了点头,然后大姐便仿佛如释重负地一下子松弛了许多——可明明大哥自己都这样了,他可什么都没做啊?大哥怎么这么确定的?

敏锐的小明台没想明白,但大哥镇定平和的状态到底安抚了他内心无可言状的恐慌,叫他一下子安心了。

 

明楼说得没错。

阿诚确实没什么大事,麻烦的其实是明楼自己。阿诚不过是初逢结合热,加之情绪大起大落,身体不堪重负,这才哭晕了过去,输了一天生理盐水就慢慢缓过来了;明楼却是实打实挨了那么多鞭、流了那么多血,先前不过是心系着阿诚,强打起精神来看医生对阿诚急救,后面确认了阿诚没事,便一口气再提不起来,只能卧床休息——还只能侧卧。

他背上实在是血肉模糊,连苏医生帮他清理上药的时候都有些不忍心看,到后面两天又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烧,全家人那几日都提心吊胆。明诚一天后缓过神来,清醒了些,不顾自己身体便跑到楼下去看明楼。那时候正是黄昏,家里人都各自在忙各自的,竟也没人发现他偷偷跑下床了。

明楼侧卧在床沿,身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面色潮红,低低喘着气。明诚小心地跪坐在床边,趴在明楼床头,轻轻唤道:“……大哥?”

明楼微微睁开眼睛,见是他,拉出一丝轻弱的笑容:“阿诚。”

“大、大哥……”明诚心疼担忧得不知说什么好,脑子一片空白,颠来倒去也只呆呆地叫“大哥”,千言万语反倒梗在了心头。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明楼的额头,烫的。“大哥,你在发烧。”

“不碍事……”明楼道,其实他也烧得不甚清醒,一心却想着要叫阿诚放心,“已经……已经退了一些了……”

“这怎么行!我去叫大姐来。”阿诚急了,说罢转身要走,却被明楼一把抓住了手腕——明楼的手上其实虚弱得一丝力气也没有,明诚却偏偏不能挣脱。明楼枕在蓬松的羽绒枕里,乌黑的发丝散落在雪白的枕巾上,朝他缓缓摇了摇头。

他的目光脆弱又低柔,只看着明诚,道:“阿诚,你陪我一会儿。”

……死穴。

明诚于是又趴回了明楼床头,像个乖巧的小狗耷拉着耳朵,等着明楼来顺毛;他的狼就趴在他旁边,哨兵和他的精神体排排坐,两双大眼睛。明楼看着这画面也忍不住笑,精神倒是好了一些。他一笑起来,憔悴又消瘦的面容上便多出三分颜色,松垂下来的发丝后面是一双带笑的如星黑眸,比平日里看上去年少了好几岁,直如美玉华光,好看得叫明诚呆住了。

明楼既不愿叫别人来,明诚只好守在他床边,看着这个天字第一号病号;他仗着明楼这会儿在病中,大着胆子还把明楼按在床里捂成一个大粽子,教育他的大哥要“乖乖休息,好好做人,不然我告诉大姐”。

明楼于是也硬要摆出大哥的架子:“你是好了结合热就忘了疼了?去,把那本哨兵向导手册里讲结合热的部分再看一遍,我回头来考你。”只不过他气若游丝,实在没什么震慑力,他的眼镜王蛇更是呆在阿诚的雪狼身后,不亦乐乎地玩着小狼的尾巴。

精神实在是比本人诚实多了。

 

后来明台也叼着一只糖山楂跑到明楼房间来看他,发现阿诚哥居然偷偷下床,吓得差点掉了嘴里的果子。不过他还是被阿诚的棉花糖收买了,也趴倒阿诚身边,三兄弟一起窝在羽绒床边上。

“大哥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都快被你和阿诚哥吓死了!”

“有什么好吓的?大惊小怪。”

“大哥你也别说明台啦,这次连我都吓坏了,从没见大姐生过这么大的气……”

“是因为那个漂亮姐姐吗?”

“……同曼春没关系,是我不好,叫大姐伤心了。”

“汪小姐是那个汪家的人?”

“她是汪芙蕖的侄女。”

“……哦。”

“明台,你前天的数学考试结果如何?”

“大大大大大哥?!!”明台还正鼓着腮帮子嚼山楂呢。

“……噗。”

“阿诚哥你别笑了!!!!!!”

 

床边并排趴着一只小狼,一只小狗,一只小仓鼠,一边还有一条蛇,明楼既觉好笑,又觉温馨可人。兄弟三人难得如此轻松地谈天。

家里都要开动物园了。

 

阿诚和明台毕竟不敢耽误他休息太久,后来还是跑了,怕被明镜发现了挨骂。明台说是要监督他的阿诚哥回房间休息,两人一起蹑手蹑脚地上楼梯。明台看明诚体力不支,脚步虚浮,自告奋勇道:“哎阿诚哥我背你上去吧!”

“别别别,”阿诚实在没胆量答应,“我自己能走。”

“阿诚哥你是嫌弃我吗,”明小少爷开始撒娇,“我现在可不比你矮了多少,力气也够用!”

这话倒是真的,他开始发育之后身高蹭蹭地往上窜,如今竟只和阿诚差不太多了。明诚一贯是受不住他这样央求的,说到底,一个人若是有明台这样的弟弟,好像也只能无奈地宠下去了。其实他心里还有些新奇的欣喜与古怪的欣慰:明台会关心人了!终于也是长大一些了。

怀着这样宠溺的心情,明诚乖乖张开了双臂,歪了歪头看明台:“好吧,我的小少爷。”

于是明台真的把他背了起来,但技术实在很烂,又累得哼哧哼哧的,短短一段楼梯上传来断续不觉的“啊”“哎哟”“阿诚哥你没撞到吧?”“明台!”诸如此类的声音。明镜听到外面兵荒马乱的一阵,跑出来一看,生气极了,遂把明诚立马赶回床上休息,然后把两个人一起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明台委屈呀。

可是当他晚上起夜,听见大姐房间里传来哭声的时候,他又一点都不生气了。门开着一条缝,他顺着一隙的光看见去,大姐看着大哥换下来的带血的绷带,眼泪扑朔朔地落了下来。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小台灯,大姐手边还摊着一本相册,她哭得这样自责伤心,以至于没看见明台什么时候进的屋。

明台趴在姐姐膝头,轻声唤道:“大姐。”

明镜这才发现,连忙止住哭声,斥道:“多晚了你怎么还不去睡!明天还要上学呢!”

明台心里又难过又伤心,拿起手绢为明镜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说道:“大姐,不哭。”明台是明镜捡回来一手带大的,其实在家里没人比他更懂明镜的心思,也没人比他更亲近明镜。看见染血的绷带和相册,明台便知道大姐是触景生情了。

“明台长大了。”明镜摸了摸他的脸蛋,一笑,眼泪却如决堤般再忍不住了。

“是我不好,不该这么生气,不该这样过分得对明楼,”明镜简直恨透了自己冲动的脾气,断续哽咽,“我怎么会做出这样心狠的事情,看见明楼现在这样,我真想、我真想给自己也打上几百鞭……”

明台见心爱的姐姐哭成这样,心下惶恐心酸至极,手足无措,只能一边听着大姐一个劲地埋怨自责,一边笨拙又语无伦次地安慰,到后面干脆陪着大姐一起哭。

 

怎么会是大姐的错呢。明台想,他年少的脑海里烧着混乱而不理智的怨气。

要怪也全要怪汪家人,非要来作怪,把大哥和阿诚哥害成这个样子,还让大姐哭得这么伤心。

姓汪的仿佛是他生命中度不过的劫,他们害死了他的母亲,害死了大哥大姐的父母,现在还要来破坏他原本幸福美满的家,让大哥血淋淋地躺在床上,让阿诚哥虚脱昏迷,害大姐哭得这样伤心。

都是汪家人的错!

明台实在是恨透了汪家人,头一次地也恨透了自己——大哥大姐阿诚哥都这样了,可是他却什么都做不到。好像他既没法照顾大哥(这个活让阿诚哥一手包揽了),也没法照顾大姐,更没法背阿诚哥。

生平第一次的,明小少爷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助与无能。

——可这样下去,怎么可以?

 

明楼明诚踏上去巴黎的飞机之前,明台和大姐去机场送别。天空里蓝得没有一丝云,是飞行的好天气。

明楼把他叫到跟前,目光沉稳,一如多年前他离家去建业时嘱咐阿诚那般嘱咐他:“我和你阿诚哥走了之后,你就是家里最大的男人了。不许调皮,好好学习,好好照顾大姐。”

明台再也不能像多年前那样哭着扑进明楼怀里不舍地要礼物了。他只能点头。

他的阿诚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宽慰他说:“没事的明台,压力别太大。假期到我们这边来玩。”

 

离开之前,明楼给了他一个最后的拥抱。那不是一个长兄对幼弟的不舍,而是一个明家男人对另一个明家男人的期许。

明楼无声地告诉他的幼弟,你必须长大,不再做哥哥姐姐们羽翼下庇佑的雏鸟,而是成为家人的保护者,成为家庭的支撑。

明台明白的。而他也已有觉悟。

 

仿佛是冥冥中注定的,明家人永远对家庭有着超乎寻常的保护欲,不论亲生还是收养,无一例外。明台那时还不明白自己的保护欲只有一半来源于家族的传承,还有另一半其实来源于哨兵的本能——但总有一天,他会成长到需要面对这一切的程度。

 

两年后,明台觉醒。

-----------fin

觉醒后的第二周,他就被大姐无情地打包丢上了去巴黎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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