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一带伤心碧

【乔中心/重生】Viva la vida 24

24.

 

对于乔一帆的看法，药粉内部也分成了两派：

一派觉得惋惜，这样一位优秀的年轻选手竟然没能留住；而更多的人则是觉得晦气：小人得志便猖狂。就这么一个微草丢开不要的破鞋【注1】，换了个战队竟然还走了狗屎运，反过来还让媒体指责微草没眼光了？拜托，这个姓乔的要是真有水平，在微草的时候怎么半点发挥不出来？怎么半点贡献也不为微草做？只是一届末流饮水机选手，运气好抱上叶神的大腿而已，全靠大神带飞才侥幸赢了几场比赛，也配跟微草的正选队员相提并论？

 

什么？你说微草根本没有给过乔一帆栽培、更没有给他过上场的机会，所以他当然不可能给微草做贡献？

笑话！电子竞技菜是原罪，他自己刺客打得烂，难道还配上场了？难道微草有义务栽培他？你去外面的公司里看看，没怪罪你一个新人不能创造效益就不错了，自己菜倒怪公司没栽培了？

哦，你说那个队内霸凌的传闻？什么呀，你听谁说的，那些都是没锤的事儿。再说了，让你端茶倒水又不是多大的事儿，打得烂还不许人说两句了？他乔一帆是个玻璃人吗，还得捧在手心里护着，多大脸啊？

哪里有什么霸凌？可笑——他那是活该。

 

还天天装得跟朵白莲花似的，好像很善良很清白，嘴上乖乖巧巧不说微草半句不好，造成的结果却是让他所谓“很尊敬的前辈们”被戳脊梁骨——这叫哪门子的“小天使”啊？矫情死了，盛世白莲还差不多！

一个新人竟然如此费尽心机坑害自己的母队，说他一句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过分吧？

 

持有此种观点的人不在少数，实际上因为这种看法和黑设受众过于广泛，乔一帆在药粉之间的黑称代号已经变成了一朵莲花的emoji——黑色的那种。

还有药粉阴阳怪气地表示：“乔一帆他有本事就说大大方方说一句我tm就是恨微草，我还敬他是条汉子！别天天整那些暗搓搓的，明里暗里引导记者，真是又毒又虚伪，不知道的还以为微草欠你什么血汗钱呢？”

 

身为中草堂十区精英团的成员，玄参毫无疑问也是这些口诛笔伐大军之中的一员。不过，他讨厌乔一帆的理由要更私人一些：他是周烨柏死忠粉，偏偏兴欣主场打微草的时候，乔一帆正面1v1抽了周烨柏的脸。

至于为什么他会成为周烨柏这样一个出场机会不稳定的替补的死忠粉？那就要从十区开荒的时候说起了。当年，他们和车前子一起被派驻到十区开荒，却被君莫笑闹得吐血三升、民不聊生；正当此时，战队里却来了人，主动来帮他们抢boss——那可是战队的职业选手啊！水准又好，人又谦和，特别温柔亲切，当时玄参就服了：能制住君莫笑这个妖精，最后干脆把君莫笑变成了队友，怎一个牛字了得！

 

那个人用的id是“七月雪”，小队里的大家都亲切地喊他“小七哥”。

职业是鬼剑，和战队的职业匹配一看就知道：是周烨柏的马甲。

虽然小七哥本人死不承认自己是周烨柏，可是他们这些做粉丝的哪有不懂的？对对对，小七哥说不是那就不是吧，咱们都得替他好好遮掩马甲啊！

鬼剑在微草算边缘职业，周烨柏的轮换出场频率也说不上高。可是就小七哥的水准，绝对有一天会得到机会大放异彩的！

 

玄参对此深信不疑，耐心等待，然后等啊等啊，就等来了兴欣主场乔一帆1v1完败周烨柏。

用的还是从未有人见过的、独门独创的幻影鬼阵技巧。

自从兴欣从挑战赛升入联盟以来，同样持有阵鬼职业的乔一帆以其优异的战绩不断吸引媒体关注，自然而然地，便有人把他拿来跟他原本母队微草的鬼剑周烨柏作比较——可想而知，在这一战后，这俩人谁强的事情算是有了个定论。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微草是否放走了大好人才的激烈争论。

网友还扒出周烨柏小号暗搓搓点赞了几条wb，内容无非是：

“呵呵哒，某人一肚子阴谋诡计都用到踩前辈身上去了，还小天使呢，吐了呀[呕][呕]”。

“说个笑话：网吧比药2:8，主流却表示是药损失大了，你药表示：？？？”

“只有周烨柏受伤的世界出现了，还有人记得他也是六期出身的微草人吗？出道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合着早不出来说他不行，只是输了一场个人赛倒是全都跑出来踩了？让我看看皮下是庙粉花粉还是网吧粉啊？”

嗨呀，给玄参看得，又气又心疼——一群有眼不识珠的人！一场比赛的胜负能说明什么？乔一帆tmd算个啥啊，一时发挥好而已，那是你们都没见识过小七哥的nb之处！再说了，兴欣又算个啥？初出茅庐网吧队，个人+擂台一共才拿了两个人头分，就这还要责怪我们微草白白放跑了大好人才去网吧？不是吧不是吧？

时日还长着呢，等着瞧吧，乔一帆这种小透明也只有网吧队才会稀罕！

 

于是盼望着盼望着，一众微草粉与网吧黑盼来了联赛第二十七轮，兴欣客场挑战微草。

从结果来看，长话短说：网吧同时捅了二者的心窝窝。

毕竟，团队赛强杀王杰希不是一般战队干得出来的事儿，也不是一般战队能干成功的事儿。况且谁也不曾想到，失去了王杰希的微草会如此茫然。

直白地说：这是叶修这种对王杰希和微草看得太透的人才会有的思路，也是兴欣这种天不怕地不怕、日常剑走偏锋的战队才能执行得了的战术。

阮成作为电竞时代当家主笔兼资深兴欣黑，自然料想不到兴欣作为一支“伪强队”这出人意料的战术思路，以及更出人意料战术执行力——实际上，他连乔一帆能战胜高英杰都意料不到。

 

这就是傲慢与偏见了。

世人总觉得兴欣是新进联盟的网吧草根，微草是底蕴深厚的两冠豪门，二者之中隔着天堑。同因此理，尽管乔一帆手握挑战赛决赛一挑二的实绩以及十赛季1v1稳定的出场率与胜率，尽管不少人将乔一帆视为八赛季最大的遗珠，尽管已经有人认为他很可能不差于李轩和吴羽策，某些人印象中乔一帆身上最大的标签，仍然是“微草放弃不要的小透明”。

战胜肖时钦那是他一时运气好，战胜邱非属于状态热，至于战胜周烨柏，最多算他有点小聪明，周烨柏又一时大意——总而言之，就是不可能是因为乔一帆自己实力强。

 

因为，他以前在微草的时候可是零出场率的饮水机选手啊，怎么可能真的有实力？

在阮成这样的人眼里，这样微不足道的小透明，纵使有萤火之微光，又拿什么跟众星捧月、微草公认的天才高英杰比？

 

可是乔一帆赢了。

兴欣也赢了。

从个人赛到团队战，赢得思路清晰，赢得坚决漂亮。

赛后的记者发布会上，长枪短炮争先恐后给到叶修：叶神你好，是什么让兴欣决定了要主攻王杰希？是因为王队在微草内部举足轻重的地位吗？你们事先是否就预料到王不留行倒下后微草会陷入战略停滞？

是，是，算是。都是战术思路，微草发挥得不差，只是我们更有针对性。

记者们一通狂记，奋笔疾书：叶神说得不细但信息量很大，只不过这会子连套话都出来了，得不到更多的信息，于是一转头又直接扑向了年纪最小，一贯坐在末席的乔一帆。

“乔一帆选手你好！”咔咔咔一阵闪光灯，麦克风一圈递上，“微草作为你的母队，这次对战微草的策略决策，是否也有你的出力？”

乔一帆十分平静：“有我们全队的出力，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这回答太和稀泥，记者自然不满意：“那么，是否是因为你曾经是微草的一员，了解微草的一些内部情况，才想出了如此有针对性的计策？”

“微草是什么情况，难道只有内部人员才了解？”乔一帆却只是轻轻摇头，“前辈和微草当对手已经接近十年了，我在微草满打满算其实也就两年多【注2】，不过我和前辈对微草的认知，大体是一致的。有一些事情，前辈并不需要我的什么内部消息来做出判断。”

于是记者立刻追问：“所以，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也认为微草是一人战队，没有了王杰希的微草可以很轻易地战胜？”

 

闻言，乔一帆抬眼望向他。很罕见地，少年那副平日里十分温和的眉眼微微蹙起，流露出一种奇异的、过于沉静的光焰。

“‘也’？‘一人战队’是最早用来形容轮回的词语，可是任何一个对轮回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认同这个词，更罔论微草。如果您觉得微草是一人战队，那只能证明，您一点也不了解微草。”

这种直截了当的反驳很少出现在乔一帆身上，因而满场都愣了一下。

乔一帆看着那个记者，又继续说下去，语气仍然很平静：“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不过，你永远不可能在我这里听到你想要的那个回答。”

“……”

 

记者们都惊了。小乔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十分低调，以和为贵，也尽可能回避过于尖锐的麻烦问题。没有想到今时今日，他竟然如此正面地回应了所有人最关心的焦点——或许“正面”得都有些过了头。

那么，原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棱角的人。只是他的刺，长在轻易看不见的地方。

 

“微草是一支很强的队伍。无论是王杰希前辈、许斌前辈、小别和柏青前辈还是英杰，都是非常优秀的职业选手。只不过，王杰希前辈对微草的意义，格外特殊而已。之所以这场比赛我们能够击败了微草，不是因为微草不好，只是因为我们更了解对手。”

 

了解微草的账号，了解微草的选手，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甚至了解他们每一个人可能会采取的应对。

这是叶修与乔一帆在各自十年职业生涯中积累下来的东西——但是很难说对微草的这种深刻理解，是否出于乔一帆的本意。

 

“可是，按照你的说法，联盟中又有哪一支战队不了解微草呢？”

“真的吗？”乔一帆却很温和地笑了一笑，“那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呢？”

“……”

记者们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有人举手问道：“乔一帆选手，请问你又为什么那么了解微草呢？”

“大概是因为……观察吧。”

“……？”记者有点风中凌乱，“这……恕我直言，这是所有人都有做的事情吧？”

“是啊，”乔一帆点点头，有那么一个瞬间，目光仿佛望向某个极遥远的地方，“可是，有大概那么一年多的时间，除了观察队内的前辈们，我几乎什么都做不到。”

 

他试过，努力过，笨拙地尝试过。可是除了英杰，没有人把他当成队友；除了英杰，所有人都只是他的前辈。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菜鸡队友，乔一帆明白，所以他并没有什么怨言。

所以为了融入队伍、为了获得认可，他只是暗暗努力，不停不停地观察着，心里憧憬着也许有一天，当他的队友需要他的时候，他能够给予配合——只是，没有人需要他的配合，就像被随手扔给他的那张刺客账号。

他是不被需要的。

所以，别人在观察的时候，他也在观察，别人上场打比赛的时候，他仍然坐在饮水机旁观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一直都在观察；毕竟，除了观察，他也什么都做不到。

事到如今，连叶修都无法确定，小乔那种敏锐的观察力与团队配合意识，究竟是天生如此，还是在后天磨砺中养成的习惯。这不是坏事，可是对他来说是否是必要的？连叶修也无法回答。

 

记者们各个眼冒绿光，若有所悟，而乔一帆在全世界的注视中抬起眼来，柔和又坚定的眼眸里映着一片明暗交叠、白光闪烁的灯海。

 

“希望大家不要误解，我在这里说出这些，不是为了控诉微草，而是为了把这件事说清楚——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只说一次，这也将是我最后一次回答这个问题。”

“我确确实实，对微草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相反，我很感谢微草，因为微草教会了我很多或许我需要花很多年才能学会的事情。过去的所有经历加在一起，才塑造了今天的我，我从来没有后悔到过微草，当然，也一直祝福微草未来越来越好。”

“大家想问的、过去的那些事情，虽然只是几年前发生的，但说实话，对我而言，却像前世一般遥远。我早已忘记，也希望大家不用过多在意。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唯有兴欣才是一切。”

 

有记者高问：“那么，微草对你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乔一帆只是笑了一笑。

“大概……是我遇见兴欣前的必由之路吧。”

“可是，如果是为了和兴欣相遇，那么我永远永远都不会后悔。”

 

 

【注1】破鞋真的是很恶臭很恶臭的说法，大家能不用就别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人也不用去查，还是不知道的比较好）

【注2】此处的两年多包括了在微草训练营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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