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一带伤心碧

[叶蓝]路漫漫其修远兮 04

(4)五彩城

 

蓝河发现,日常生活中的叶修真的是一个非常随意的人——不仅随意,而且毫无大神包袱。

嘴是一如既往的欠,人却并不事儿,甚至还挺好相处。

就是有些地方的常识太缺乏了,蓝河想。一想到那个三大运营商,蓝河就忍不住想笑,又有点放心不下。

 

叶神这还行不行了啊,这地方信号又渣,要是走丢了找都找不到……

 

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他和叶修熟悉起来的速度连他自己都有些出乎意料:等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在当着叶修的面吐槽了。

蓝河好纳闷。是因为他们其实以前在十区结过好几段孽缘,有熟悉的基础吗?

 

下午的行程是五彩城,大西北的戈壁滩上裸露而起伏的丹霞。驱车过去开了好几个小时,到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天却还是敞亮的,盛大的日光照下来,一片广阔的黄砂荒原。

这是蓝河见过的最简单的一个景区,一道矮墙,一个写着“五彩城”的大门,一个小土房子兼任售票处和小饭馆,这就是全部了。旁边一排矮矮的蓝色活动板房,工地上住的那种,光秃秃地立在平坦广阔的黄土地上,据小刘领队说这就是他们今晚落脚的地方。这样的不毛之地,方圆百里也只有这一个能住能吃的地方,再简陋都凑合了。他们吃了个晚饭,便坐车进了景区。

 

五彩城,看的就是日落。

 

30多公里慢慢开,沿途的景色也随之而变,慢慢从荒凉的黄土变作赭红的山丘,连绵起伏的红。车停在道路尽头,蓝河走下大巴,环顾四周,屏住了呼吸。

常年的风沙日晒将这片土地变作起伏沟壑的模样,鲜艳的赭红作底,仿佛一整个调色盘都泼洒在了大地之上,绿的白的黑的黄的,浓墨重彩,热烈地流动。登高望远,这副艳丽的画作仿佛要延伸到天边,广袤得永无尽头。

 

万里无人,神的画作。

 

蓝河登上高处的观景台,换了好几个方向各种拍照,光拍景色还不过瘾,又拜托同团的小姑娘给自己拍了好几张。拍完了之后,看见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旁边远眺的叶修,便心中一动。

“叶神,你要不要…….也来一张?”蓝河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机。

“照相?”叶修想了想,一点头,“行啊。”拍完之后,他想了想,才忽然感觉自己领悟了许博远的真意,恍然大悟中透着一股没正形的自吹,“你是想和我合影吗?”

“诶?不、不是啊——”我就是看叶神你一个人待在那儿孤零零的有点可怜…….

“——害羞什么,来来来,拍呗。”叶修却露出一个“我懂的”的笑容,“害羞什么。”

“……不不不叶神我没有害羞啊!”

不如说叶神你敢不敢不那么自信?!

虽然并非本意如此,但和叶神合影的诱惑实在有点大,蓝河挣扎了一会儿,还是装作一幅我很镇定我一点也不激动的样子和叶修合了个影,并且有些小高兴地盘算着一会儿把照片发给二笔大春他们秀一发。

 

居然意外和叶神合照了!

那个从十赛季开始才有人知道他长啥样的珍稀动物叶修!那个曾经把十区搞得乌烟瘴气的叶修!而且他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的马甲!

 

“高兴什么呢小许?”叶修问。

“没、没什么啊,”许博远连忙收拾起自己脸上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咳了咳,热心地问,“照片叶神你要吗?我发给你?”

“行啊,谢了。”叶修对他点点头,眼眸里一星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咔嚓咬断一根pocky。

明晃晃的日光收了起来,才一会儿的功夫,天空已被厚厚的云层盖住,大地被泛灰的阴影笼罩。领队看了眼手表,傍晚7点半,他忧虑地皱起了眉:“云层那么厚,也不知道到时候还能不能看到落日了……”

“小刘哥,这边几点太阳下山啊?”蓝河问。

“九点半。”领队答道。新疆纬度高,夏季日照长,这是这个时节正常的落日时间。

蓝河看了一眼表:“那还有大概两个小时……..但愿到时候云能散。”

“是啊,”小刘看着天边的云,深呼吸,“现在就只能这么希望,然后等着了。”

叶修掏出手机,无所谓地晃了晃:“那就等呗。”

 

于是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他们在等待中度过了。

然而天色一点点逐渐暗下来,希望也一点点渺茫。云层没有一点要散去的意思,反而似乎更厚了些,日暮的风无遮无拦地吹过荒原,温度就这么一点点冷下来了。

九点了。

同团的人都丧气地感叹运气不好,蓝河也忍不住感到有些遗憾。没机会看见了吗……?

胖姑娘和她的妈妈已经顺着楼梯栈道走下去了,山丘顶上的人逐渐变少,蓝河干脆打算和她们下去了,一会儿天黑了楼梯会更不好走。

“叶神,”他小心地拍了拍一边的叶修,“我打算下去了,你要一起来吗?”

叶修正戴着耳机看手机里的比赛视频,被他一拍才回过神来,摘了耳机问:“怎么了?”

“我打算下去了,叶神你要一起下来吗?”

叶修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观景台上的情况,然后摇了摇头,“不了,我再等等。”

“?”蓝河歪了歪头。

“领队都还没下呢,”叶修似乎看懂了他的疑问,漫不经心地微微一挑眉头,“他一个搞户外的,肯定比我们有经验。何况上都上来了,干脆等到最后吧。”

“……也对。”

 

天色渐渐深成了水的蓝色,云层的阴影也是灰蓝,衬得手机屏幕的白光愈加亮了起来。蓝河一边刷手机一边等,四面寂静得只剩了风声和叶修的外套被吹动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也不知道自己刷了多久手机,全然没有觉察到暮色的光已然改变。他只记得在他聊天聊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见人群的惊呼,叶修在叫他的名字。

蓝河不经意地抬起头,然后一个全新的世界便突如其来地撞进他的眼底。

 

燃烧的夕阳从云层的间隙里坠下来,像一团不死的火,它的余晖向深蓝的天幕里烧过去,红与蓝在天穹中挣扎又相融,满天瑰奇又艳丽的光便化成了半江瑟瑟半江红。

 

“看。”叶修笑了。

蓝河目眩神驰,连拍照都已忘记。倒是叶修拍了好几张落日与晚霞,转头向蓝河晃了晃手机:“照片小许你要吗?……我就当你默许了啊,回头有网了发给你。”

蓝河无意识地点了点头。他和叶修并肩站在山巅,在荒野的万籁俱寂中望着远处绚烂的天。

 

原来柳暗花明之后,真的会有又一村。

耐得住寂寞,才看得见繁华。

 

坐车回去的一路上,蓝河犹沉浸在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之中。宛若梦幻的落日,宛若梦幻的一路。自他踏上这段旅途开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如此不可思议,然而这种不真实的感觉从未如此刻一般如此深刻地击中了他:无论是这样的美的风景,还是和叶修成为旅伴,都宛若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情节,显得如此虚无缥缈,像一个美丽的幻想。

然而这的确是现实——踏着夜色回到今夜入住的小板房的时候,丑陋的现实瞬间就撕碎了他所有虚无缥缈的情绪。

 

无数飞蛾蚊虫绕着唯一的光源飞,蓝河站在“卫生间”门口,目瞪口呆:“…………..卧槽,这tm怎么刷牙?!!!”

这个所谓的“卫生间”小而狭窄,连个门也没有,塑料板隔出的墙面上一层土灰污渍,挂着一面又脏又破的小镜子。下面两个水龙头,接着年久失修的白色陶瓷面盆,里面密密麻麻地扑满了一整盆飞蛾。

纵使蓝河不是密集恐惧症,也生生被眼前这一幕震e撼xin得说不出话来。

方圆百里唯一一个能落脚的地方,真是名不虚传。

 

叶修从他身后走了进来,往里望了一眼,就饶有兴致地一挑眉:“哟,今天这真是与天斗,与蛾斗,其乐无穷啊?”

不不不叶神!这样的战斗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参加啊!

叶修嘴里这么开着玩笑,却没再说什么,走到水盆边就开始刷牙。水流冲下来,惊起一片飞蛾,而叶修全程叼着牙刷满嘴泡沫,看上去居然还很淡定。

 

蓝河……蓝河几乎头皮发麻。

叶修很快搞定,把牙刷往牙杯里一扔。他歪着头,指了指面盆,对着蓝河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吧,战友?”

蓝河:“………..”

 

蓝河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起壮胆。

许博远,不要怂。逼都装到这个份上了,该装的还是得接着装,绝对不能比叶神差!不可以丢大蓝雨的脸!

他抓起牙杯,不再犹豫的手拧开了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响了起来。

叶修就倚在门边,等着他刷牙洗漱。门外是无边的黑暗旷野,没有一丝光亮和声音,全世界唯一的光源只在他的头顶,像一个年久失修的破败的落日。叶修就站在这昏黄的光里,穿着T恤穿着拖鞋,乌黑的发丝洗漱的时候沾了水,垂下水滴,一两点落在T恤上,像是每一个平凡真实的青年——而不是那个站在荣耀之巅的神,耀眼无比,却遥不可及。

他的脸上挂着一贯的漫不经心,却只是手里拿着牙杯,倚在那里静静地等,仿佛有全世界的耐心与随和。

 

无边的黑暗就在门外,而手电只有一个。

这条路一个人走不了。

 

蓝河伸手关上龙头,水声停了下来。叶修从门边直起身,问:“好了?”

“嗯。”蓝河最后用毛巾抹了把脸,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让叶神你久等了。”

“不久,”叶修只是毫不当回事地一笑,像一个买早饭归来的邻居一般,熟悉又平常:“走,回去睡觉。”

 

他们打起手电,就着一束伶仃的光,一同走进外面黑暗深浓的夜。


---------tbc

五彩城真的很漂亮,和张掖相比也毫不逊色,而且人少,随便想怎么爬怎么爬,根本没人管。放两张照片大家感受一下^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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